某镇有一金姓大户,生养哥儿仨,都做着与钱有关的生意。老大经营钱庄,前门收钱后门放款,因为利息都是官府定的,坐着就把钱挣了。老二是镇上一家大市场的高级打工仔,在这个市场里,大家买卖一种叫做有价证券的东西,老二跑前跑后帮着双方撮合,挣点服务费。时间长了,摸清了路数,也自己杀进去狠狠玩上几票,赚取诱人的价差。对老大、老二来讲,无论钱庄、市场都有固定场所,是可以等客上门的坐商,只要买家卖家来交易,他们就有钱赚,旱涝保收。老三是行商,做起生意来要比两位大哥辛苦得多。他经营的商品叫风险保障,有道是“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”。老三的赚钱模式就是先挨家挨户收取“风险准备金”,万一谁家出现风险损失,他就按照约定拿出一笔钱来补偿。如果赔的钱少于收的钱,他就可能赚;如果赔的钱比收的钱多,他就可能亏。可见,这本身就是一个有风险的生意。风险还不是最令老三头疼的,因为镇上民风保守,大多数人抱定舍命不舍财的信念,不愿意为了“万一”把钱装进老三的腰包:“万一没有发生万一呢?这钱不就白扔了么?”所以近些年来,老三风里来雨里去,却没少遭人白眼,甚至在有些地方还被当成骗子。
这个故事说的就是当前银行、证券、保险三大行业的现状。论财大气粗,谁也比不过银行,截至2013年上半年,银行业总资产高达141万亿元,而证券、保险都还是个位数呢;论挣钱容易,银行60%-70%的收入靠的是固定息差,更是笑傲江湖。要不怎么银行家自己都说呢,“我们挣钱多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。”金融三兄弟,老大非银行莫属。不过论及证券与保险的地位,多少有些不公平。证券业资产1.87万亿元,保险业资产7.88万亿元,何以证券总是排在保险前面呢?大概是因为证券业背靠的是资本市场,联系着千千万万股民的神经,社会影响力更大吧。2013年上半年,券商经纪业务收入占比高达43%,依然是靠天吃饭。这两年,股市不振,交易低迷,但按照“股市守恒定理”,不管是股民、券商,叫一叫,总会有饭吃的。而保险业的苦衷,又有多少人能听得见、听得进?
再说哥儿仨的性格。老大因为是长男,集万千宠爱于一身,捧着祖传的金饭碗,吃喝不愁,所以个性骄矜。等到老二出生的时候,金饭碗已经被老大占了,不好硬夺,老爹就给安排了帮人投融资的活,说起来这是从老大的碗里分肉吃,让人们把融资的习惯从间接改成直接。可是老二所服务的这个资本市场由于制度缺失,多年来是跛足运行,本来是提高资金配置效率、提倡价值投资理念的,却成了“圈钱”和“暴富”的场所。有位德高望重的经济学家曾经来这里考察过一圈,留下了“赌场”两个字。老二在这个场所里浸染,难免染上挣快钱的赌徒心理,所以个性有点贪婪。等到老三这儿,却是没啥选择余地,只好干起了走街串户的苦活儿,因为挣钱不易,所以老三个性低调沉稳,从不做冒风险的事。
老大的金饭碗虽然捧了三十多年,但他也明白,头顶上悬着的那把剑迟早要落下来。那把剑就是利率市场化。关于这事,金老爷在他耳朵边已经吹了将近20年的风,说得他都有些麻木了。不过,今年,老大切切实实刚到了大限将至。金老爷毫无征兆地就把贷款利率放开了。按照金老爷现在的行事风格,存款利率放开也将是不久的事情。这不仅意味着老大赚垄断利润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,弄不好还会因为筹资成本高企而亏损、破产。
利率市场化对老三其实也有不小的影响,他辛辛苦苦攒下的钱也是要付给客户回报的。这个回报利率被预定在了2.5%,比老大钱庄的存款利率还低,而且有十多年都没动过了。现在利率市场化风生水起,老三反应之快着实出人意料,原来一直说的是把预定利率调高一点,现在干脆彻底放开了。这显然会增加老三拓展业务、吸引客户的砝码。在老大钱庄存款利率还没放开的情况下,必定会对其产生一定的分流作用。把钱交给老三,既能获得市场化的利息,又能获得未来的保障,何乐不为?
不过,就像圈内人分析的那样,利率市场化对老大、老三是短期利空、长期利好的事。能不能扛过去,就看各自的体格了。
老大多年来养尊处优,挣舒服钱挣惯了,如今突然遭遇市场放开,迷茫落魄一段时期是必定要付出的代价;而老三虽然多年来也受到一定政策保护,但毕竟是经风历雨走过来的,体格自然强健一些。最重要的,老三跑家串户,客户的一举一动、脾气秉性尽在掌握,有着老大老二所没有的人性洞察能力;而且为了拿到订单,没少做助人为乐的好事,与客户的关系深度也是老大、老二没法比拟的。
有道是“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”。在这个“以经营人性”为中心的商业大时代,老三拥抱未来的基础看起来更坚实。 (作者系本报副总编)